【反洗钱宣传】反洗钱价值和功能的再认识

       美国是反洗钱制度的起源地，整个反洗钱体系不可避免地带有美国色彩，复原当时当地的情形，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一制度的核心与精神，数字人民币和新型货币战争为我们设身处地地理解反洗钱制度带来了一个契机，本文通过结合数字货币对反洗钱的价值和功能进行再认识。

一、反洗钱对于国家安全的意义

（一）反洗钱是国家主权的在场

       1970年代的美国出现了两大历史变革，成为反洗钱制度产生的历史背景，一是美元逐渐与黄金脱钩，从稀缺资源变为可以无限量供给，美国政府开始了外汇自由化、资本自由化、贸易自由化的美式“放管服”改革。二是美国社会从发展的黄金年代转向黑铅年代，社会分裂，内部矛盾加剧。

       美国社会两大危险力量即无道德的资本和暴怒的民众，美国政府需要成为两者之间的调解人，即将“资本与民众”之间的矛盾转化为“资本与政治”以及“政治与民众”之间的两个矛盾，反洗钱主要用于解决“资本与政治”的矛盾，成为政治驾驭资本的手段。

       从政治驾驭资本的主观意愿来说自由放任 “政治上不安全，道德上不稳健”，需要为资本划定自由的边界和底线，禁止资本与犯罪活动的勾结。从客观条件来说，美国用国家信用取代黄金来支撑货币体系，使得中央银行可以发挥管理货币制度的功能，也可以实施依托货币制度的国家治理和社会管理职能。从实现手段来说，由于美国资本和人口的高流动性以及个人主义倾向，政府与民众的联结点比较少，政府选择与银行资本合作。

       脸书Libra出现后，可以看到集团或平台足够大时，甚至可以和国家分庭抗礼。法币与数字货币的竞争需要监管先行，保证货币发行和流通不得在国家主权治理范围之外。反洗钱是监管的先锋力量，作为已经体系化、国际化的治理体系，在新时代背景下，需要作为国家主权的组成部分参与数字货币的治理。

（二）反洗钱是货币流通的附条件

       反洗钱和制裁管理增加了货币流通的摩擦，客观上发挥着货币流动“附条件”的作用。反洗钱产生于美元是单一强势货币的时代，对于强势货币而言，货币流通“附条件”就拓展了金融参与国家和国际治理的广度和深度，增强了金融维护国家利益和保护国家安全的作用。对于弱势货币而言，为增强流动性，就要减少自身所附条件，数字人民币一直对标现金，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其流通环节的摩擦。

       对于数字货币发行国来说，构建 “数字货币+平台+智能合约”的体系，可以最大限度地实现其意志，目前我国央行对于智能合约的谨慎态度，也有助于降低数币货币承载的发行国的意志，减少外部市场对数字人民币的抵触。

（三）反洗钱对于国家安全的意义不能忽略其情报价值

       反洗钱对于维护国家安全的价值分析不应仅局限在“监管”及客户准入和交易限制上，也应当体现在情报收集的价值上。新型货币战争争夺平台的意义在于背后的数据主权和数据信息，以及基于数据分析的情报价值。我国对于大额和可疑交易报告的分析，也应该从对应犯罪类型的CT式监测向发现潜在风险和关注重点的红外式监测转向。

二、反洗钱对于国家治理的意义

（一）目标社会化

       反洗钱制度是资本逻辑内部的制衡手段和对话机制，特别是美国长期“小政府”的传统和背景下，政府宏观政策本身具有价值判断，需要以行政手段对内部利益进行权衡，过强的行政干预会受到自由主义和市场经济思想的挑战。反洗钱为政府监管经济金融活动提供了合理理由，政府通过与社会整体利益绑定获得合理性和正当性，通过法治化、市场化、“公私合作”的治理方式对冲自由主义思潮的冲击。

       对我国来说，借助反洗钱的底线治理思维，有助于调动各方主体共同实施监管行动，在合理限度内逐步还权于市场，让市场发挥更多的自我管理职能，在市场自治、政府监管之间达到平衡。

（二）技术风险自治化

       反洗钱领域坚持“风险为本”理念，给予金融机构一定的自主权和自治权，同时要求金融机构加强自身内控体系建设，这一方式对现代金融科技风险的管理同样适用。现代金融技术的发展领先于法律和监管，在法律为技术发展划定底线，防止技术研发违背伦理道德和价值观的基础上，也需要鼓励市场主体积极参与数字货币交易规则的建立和相关技术的研发，为技术创新留出空间，通过合规体系建设以及行业自律机制建设，引导市场自治与国家货币政策的宏观调控路线相适应，使市场发展与国家需求相一致。

（三）社会治理法治化

       反洗钱的治理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对我国现有不规范治理方式的替代，美国政府管理资本承担更多的外部约束，需要更强的法治化论证，这对于我国行政管理的服务化转型也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意义。国家可以通过上游立法丰富反洗钱作业的覆盖范围，为保障法治落地，要求我国提升立法技术、立法能力和行政品格，促进法治社会建设。

       反洗钱可以成为改变司法规则的手段，美国《银行保密法》、FATF建议第4条允许有权机关不经刑事定罪判决，在不损害无过错第三方合法权益的情况下，冻结、扣押或没收财产，或者要求违法者证明应被没收财产的合法来源。反洗钱的合理怀疑降低了执法机关的证明标准、举证压力和执法成本。我国《反电信网络诈骗法》对此也有所借鉴。

（四）治理体系现代化

       反洗钱是政府监管的重要切入口，但由于反洗钱的实施成本与追赃挽损之间严重的不匹配，使得反洗钱工作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受到挑战，据一位欧盟学者的保守估计，遵守欧盟反洗钱制度的成本是从犯罪分子那里成功追回的金额的120倍。反洗钱的意义和功能需要从打击犯罪、追赃挽损提升到促进法治社会和治理能力转型的层面，培育新的社会认同。

       反洗钱“客户尽职调查—客户交易监测—风险信息报告和应用”这一套治理方法和工具可以提炼为更上位的预防性风险治理机制，而打击洗钱只是应用场景之一，结合大数据技术还可以应用到反赌反诈、反逃税，甚至是信用风险管理的场景中，这与金融机构统一客户尽职调查、统一风险监管预警的趋势也是一致的。

（五）治理能力现代化

       有学者将西方国家治理经验总结为“建立和完善国民个人信息管理系统作为国家社会治理的保障系统，将一切需要管理的对象及其行为，统统纳入管理范围，并采取底线治理、注重监管和注重经济手段三大策略”。在对市场主体进行身份识别、信息采集、交易监测的基础上给予市场主体更多的自主、自治空间，避免长期以来“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管理困境，实现发挥市场活力、维护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之间平衡。

       我国目前“强监管”、“严处罚”的趋势与西方国家的基本治理经验也是一致的，加强和完善现代金融监管，依法将各类金融活动全部纳入监管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通过反洗钱加强对所有资金流动的监管。

（六）治理范围国际化

       FATF制定的一系列建议，被公认为是打击洗钱、资助恐怖主义的国际标准，FATF推进统一标准实施的过程也是推进国际金融一体化的过程。对于金融实力较强的国家而言，FATF互评估的历史就是利用金融实力参与全球治理的历史。一国的国内治理规则通过互评估提炼为国际标准和规则，可以助力实现“通过国内规则实现国际治理”。

三、小 结

       美国政府相对其资本长期弱小，借助资本供给以及在资本之上附加反洗钱等治理手段扩张了美国的政治边界和行政权力。首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资本的无限量供给导致资本的全球扩张，也扩张了美国政治治理的空间范围；其次，美国作为全球资本的输出者，继而成为全球规则的输出者和全球治理体系的建造者，反洗钱附着在货币体系之上扩张了美国行政机构在全球以及美国内部的治理权；其次，反洗钱一定程度上缓释了美国民众对于资本的不信任，降低了社会冲突的风险；再次，资本失去客观约束就需要强化主观约束，随着资本底线治理标准不断提高，治理范围不断扩大，也扩张了全球合规管理体系。

       对于我国来说，反洗钱体系也值得学习和借鉴，一是中国资本的多元化需要治理的多元化，引入反洗钱和合规有助于弱化行政强制、丰富治理手段，增加治理弹性、保护资本活力。二是反洗钱是一套成熟的管理体系，其思路、方法、程序、措施等，有助于完善我国的合规体系。三是随着数字货币、大数据、区块链、智能合约等技术的发展,反洗钱将会是嵌入、实时、全面，有效的，成为更有效的政府管控社会资金流动的重要抓手。

来源：反洗钱与合规数据